项谨颔首,沉吟片刻,叹道:“昏君也是君呐,天子,有天子的死法,你若为帝,必不可背上弑君篡逆的骂名。其实,该说的,行之都已经跟你说过了,为师再说,也不过多啰嗦一遍。”
“可我本就是造反上位,摘不掉的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史书把造反写成罪,但百姓却把它记成恩。”项谨语重心长,“笔在朝廷手中,秤却在百姓心里,你翻翻史书,自下而上的起义,尽管多以失败告终,哪一个不被百姓拍手称快?”
老人抬起手,指着远处渐沉的落日,“你造的是昏君的反,不是朝廷,反的是一个人,不是天下,你若让刘闵退位,史官笔下,他是禅位的皇帝,你是受禅的明君。”
项瞻沉默不语。
项谨又说道:“你若亲手杀他,让他死得像个昏君,天下人只会说:哦,又一个反贼赢了。但你若让他自裁,让他死得像个天子,你再哭一场,罢朝三日,给天下做一个「朕本不愿轻起刀兵,奈何天子失德,百姓困苦,不得不反」的样子,那天下人就会开始嘀咕:也许,真是皇帝错了。”
项瞻握了握拳头:“真憋屈。”
项谨拍了拍徒弟的手:“你若能安天下,刘闵是死是活,不过一盏茶的工夫,可你若背了骂名,天下就永远缺一个名正言顺,你不可因一人,而埋下祸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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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掠过庭院,吹得摇椅吱呀作响,像一声叹息。
项瞻终于松开拳头,掌心全是月牙形的血痕:“那……就让他自己选,我不沾他的血,但也不会让他再看见太阳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项谨舒了口气,点头笑问,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?”
项瞻刚躺回去,闻言瞬间拉下脸来:“师父,我这才刚回来。”
项谨抚须长笑,一脸宠溺:“呵呵,好好好,你想待,就多待几天吧。”
项瞻却是翻了个白眼,迟疑片刻,才又说:“其实,我这次回来,还有别的事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原以为此次雍州一战,少说也要半年之久,没想到刘闵主动……”项瞻话到一半,往北边望了一眼,那里是赫连家的宅子。
他收回目光,忽然变得有些拘谨,“嗯,就是有关……有关我和良卿的婚事。”
项谨刚要闭目养神,一听这话,又猛地睁眼,刷一下坐直身子,一把拉过徒弟的衣领,满脸激动:“臭小子,你,你刚才说什么?”
项谨这一拉,把项瞻拽得差点从摇椅里栽出来,忙抓住项谨的手:“师父,您先松手,我喘不过气了。”
“少废话,赶紧说!”
项瞻哭笑不得,理了理衣襟,想要掩饰什么,但耳根通红还是一点也遮不住:“我……我要娶她。”
四个字,轻得像风,却重得像山。
项谨愣了半晌,强忍激动,又多问了一嘴:“那丫头知道吗?”
“嗯。”项瞻点头,“去雍州之前说好的,等我回来,我们就成亲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好!好!好!”项谨一拍大腿,撑着拐杖站起身,笑得胡子都颤了,“臭小子,你终于开窍了!等着,老头子这就给她爹娘写信去!”